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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地重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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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地重游

婚禮宴席上,沒人提起湖邊的插曲。

當插曲的主角齊頌徽和謝蕓,現身會場的時候,又引起不少矚目。

許多賓客到主桌敬了新婚夫婦,就轉到齊頌徽身邊恭喜。具體恭喜什麽,不能明說,大家對謝蕓是明顯客氣三分。

謝蕓每次端起酒杯,都會喝一口。

態度上,敬她酒的那些人,挑不出她的錯。

而在齊頌徽和柳廂致來看,她來者不拒,是在生悶氣。

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,柳廂致好幾次推齊頌徽,希望他勸謝蕓少喝。

可齊頌徽覺得,強管這事很理虧,終究沒伸手,也沒張嘴。

宴席結束,賓客離場。

齊頌徽安排酒店女侍應生頌謝蕓去休息,自己送母親回房。

路上,母子倆經過銀光粼粼的湖邊,柳廂致終於忍不住,轉身對兒子道。

“你聽不出來?小蕓那會兒的意思是想離婚……”

“我聽出來了,”齊頌徽看向湖面,它看似平靜,裏面又不知藏了多少洶湧。

他和謝蕓領證之前,謝蕓就先提出一年後離婚。而這大半年來,謝蕓給過他多次暗示。他不得不接受現實,在謝蕓面前,他的挽留失敗了。

“結婚前她說過,一年離婚。”

夜幕下,柳廂致的嘴唇輕顫。

也許她猜過這種可能,但親耳聽齊頌徽講出來,依舊令她驚訝不已。

“結婚關系不公開,這也是她的要求?”柳廂致冷靜下來,不死心地追問一句。

“對,”齊頌徽仰頭嘆息。

長久壓在他心頭的難言之情,在這一刻找到傾訴的出口,“對外保密,一年離婚,如果我不同意,她不結婚。”

耳邊似又響起在謝蕓公寓樓下的一場夏夜暴雨。

那時,他們站在門洞下聽雨,商量好了結婚條件。他全盤接受,以為只要足夠努力,就能扭轉謝蕓的想法,讓她不舍得離開他。

現實證明,經過這麽久的相處,他們的心距離更遠了。

“周末不住在家裏,也是她的條件?”

柳廂致的話拉回了齊頌徽。他已經沒有了隱瞞母親的必要,便大方地承認。

餘光中,齊頌徽看見母親擡手抹淚。

他忙把手帕遞過去,卻被母親輕輕推開。

“那你們……”

柳廂致低著頭,嗓音哽咽,不成整句,“你們還沒有……那塊玉牌……我不該送。”

齊頌徽知道她在後悔什麽,側身,將她的肩膀抱住,“媽,這怎麽能怪你?是我的問題。她一早就說不考慮孩子,是我沒告訴你。”

柳廂致嘶啞地嗚咽,“我幫倒忙了,我幫倒忙了……她肯定誤會了,對我們家更失望了!”

見她愈發傷心,齊頌徽只好擡出底牌,對她說了兩人之間最大的秘密。

“她對我沒感情,不能怪外人。除了我做得不夠好,她心裏有人,也是重要的原因。”

柳廂致一聽這話便不再哭,她拍拍齊頌徽的後背,“錄音筆和日記紙交代得很清楚,我知道,都知道。”

又提到這兩樣東西,齊頌徽瞬間感覺心累。

他不願一遍遍被不能改變的事實折磨,為什麽還要三番五次揭他的傷疤?

“房間就在前面的院子,你自己進去吧。”

齊頌徽說完轉身,沒和柳廂致交代他今晚去哪兒。

“明天回深,我等你?”

柳廂致追了兩步,沖他的背影喊道。

他回頭站住,“我先不回深城,還有點事情要處理。”

次日,一共有兩架齊家的私人飛機,從江城機場起飛,前往深城。

柳廂致是齊家女主人,其身份無可厚非,但機場操控臺的工作人員沒想到,齊頌徽的‘合法妻子’謝蕓居然避開婆母柳廂致,單獨調用了一架。

抵達深城後,謝蕓沒回齊頌徽在海濱碼頭的別墅,去了自己的公寓樓頂層。

晚飯是她一個人吃,習慣性地多做了一份海鮮炒飯。

她想起白晝,去微信問了白爸爸手術的情況。

原來結果不理想,白晝接受醫院建議,送白爸爸去了江城療養院。但白爸爸強烈要求白晝回公司,不可耽誤工作。白晝這會兒正在趕回的飛機上。

兩個女孩都剛剛經歷人生中最暗黑的時刻。

謝蕓到白晝家中陪伴,夜裏無法入睡,卻互不打擾,各自消化著情緒。

早起,手機裏有婆母柳廂致的微信,柳廂致問她消氣了沒,早飯想吃什麽,一會做好給她送去家裏。她回覆柳廂致:【不用麻煩,我沒住在家裏,在朋友家,早飯吃得很好,(圖片)】

桌上擺著剛出鍋的鮮肉小餛飩,熱氣騰騰,她對著拍照。

雖說她肯定吃不下兩個,卻不能讓柳廂致放不下心。

到底,柳廂致沒做錯什麽,自認識以來,對她尤其體貼。

反倒是她,害得柳廂致和齊厭卿吵架、拌嘴,影響到了老夫老妻的感情。

上班第一天,謝蕓開完項目例會,被秦和戈叫住。

秦和戈在周家婚禮上離開得早,回來後,聽說了她和齊頌徽鬧出的小插曲。

“你和他到底怎麽了?”

秦和戈不敢問得太直白。而他私下聽說的版本是,謝蕓拿到了齊頌徽背叛的證據,要求和齊頌徽離婚。

秦和戈不信,兩人感情好得很,齊頌徽也不可能背叛謝蕓。

謝蕓一邊處理手機消息,一邊說,“不辦婚禮而已,又沒什麽?”

秦和戈楞住,等緩過這口氣,才與她掏心窩子話,“你是女人,怎能不在意婚禮?就不提圈子裏的千金小姐們,哪怕普通人家的女兒,哪個不想風風光光出嫁?到您這兒,可好了!連婚禮都不要?那你幹嘛結婚?一開始就別結啊,名分也不要算了。”

說起結婚,謝蕓也有話講。

“結婚是他要的,我不是很在意。”

話音落下,秦和戈的嘴巴徹底合不上。

他保持震驚,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佩服眼前叫謝蕓的女人。

許久,他見謝蕓要走了,回神拉了下她胳膊,“這次一鬧,你們不會真要離婚吧?可是……凡事總有原因。你們,為什麽啊?”

“知道太多,不好。”

謝蕓看看時間,必須回工位答覆郵件,便留下一個利落的背影,大步離開。

剛一坐下,手機有來電。

銷售總監肖立在電話那頭說,“晏瑕那小子出事了。”

具體發生什麽情況,肖立讓她自己看微信上的新聞鏈接。

謝蕓去了肖立辦公室,看完新聞第一遍,大致摸清了問題。

不等她安排,公關經理自己過來向她報道。

沒一會,晏瑕的經紀人也在線上等待,接通後,經紀人先替晏瑕道歉,承諾願意配合公司一切補救行動。

“補救措施稍等,我先問一句,晏瑕和方舟設計的錢明有交情嗎?”

肖立想到某種可能。如果他的假設成立,公司將立刻中斷和晏瑕的所有合作,以絕後患。

經紀人:“據我所知,沒有。”

晏瑕也給了答案,“對天發誓,絕不認識。”

肖立冷笑,儼然不再相信晏瑕嘴裏的話。

謝蕓對肖立壓了壓手掌,提醒他現在不能意氣用事。無論晏瑕的話是真是假,都不重要了。等這陣風波過去,公司方面會及時止損。

“看不起國產車?認為國產車都是垃圾?”

謝蕓念出新聞中被爆料出來的晏瑕言論,視線平移到公關經理那邊。

等候多時的公關經理起身,給出一個目前看來最可能奏效的扭轉策略,“將計就計。”

所謂將計就計,是指在現有的新聞之後追加一段‘擬雲’的試駕視頻采訪。

拍攝主角自然就是新聞風波的主角,晏瑕。而聯合拍攝方,可以找最頭部的汽車測評博主。

“如此一來,今天爆出的新聞,就成了咱們擬雲宣傳的第一槍。”

公關部的策略聽來不錯,謝蕓即刻同意,當場安排下去。

而晏瑕和他的經紀人還在線上,答應追加試駕拍攝的同時,也答應在拍攝上大大讚賞‘擬雲’的各項性能。

謝蕓扣好筆帽,冷冷淡淡地說‘拭目以待’,直接掛了語音通話。

轉頭,她請銷售總監肖立留一步,中肯地提出建議,希望針對晏瑕的代言費用進行二次商榷,至少砍掉20%。

“而且,過了擬雲的第一個宣傳期,代言合同終止。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,是晏瑕應得的。”

肖立應下,送謝蕓出辦公室,半開玩笑道:“老實講,我覺得,你和齊總肯定結婚了!”

謝蕓摁了電梯下行,“這話怎麽講?”

肖立笑了笑,“你身上很有齊總做事的影子,快、準、狠。”

電梯門開,謝蕓走進去,“我當你是在誇我。”

三個小時後,新鮮出爐的試駕測評視頻,在某汽車大博主的帳號公布。

短短一小時內,底下評論達到一萬條,這條博文也登上了熱搜榜前三。

不少車友和網友,追連續劇似的,看到這一集就不得不佩服‘天象汽車’宣傳手段之高明。

新車擬雲的測評視頻,在晏瑕否定國產車的爆炸熱度下,一晚達成上千萬人次的播放量。大量車友看完測評,表示更期待七月的新車發布會。

晏瑕個人名譽也得到保全,但他與‘擬雲’的代言合作終止,已成定局。

事件發生的次日中午,網絡上的風頭得到徹底扭轉。

午餐時,秦和戈來找白晝,順帶把謝蕓也一起帶走。

三人去公司附近的韓食店,謝蕓吃得仍然不多,一碗豆腐海帶湯都被她剩下一半。

秦和戈結完賬,回來就給謝蕓發了條微信,是一張評論截圖。

錢明:【這下你們連代言費都省了,說不定,還能找晏瑕倒賠一筆!嘖嘖!不愧是高級生意人!佩服佩服!】

“錢明真是瘋了……他在網上吃瓜還用大號……”

白晝氣得直拍桌子。

謝蕓把剛送上來的小蛋糕推給她,反手給公關經理發了一張有關錢明的舊截圖。

下午兩點,某汽車博主爆料:廣受好評的suv‘豚’,可能存在安全隱患。

配圖正是之前錢明在謝蕓朋友圈裏的評論,說什麽‘出點錢就能搞定公告碰撞試驗’。

圖上,其他人的id被打了碼,唯獨留著錢明這個顯眼包。

頃刻,‘豚’的購買者紛紛質疑,要求公司和錢明給說法,甚至還要求負責公告實驗的某汽車中心給說法。

事態在晚上八點被推到了頂峰。

幾大官方帳號發公告,勒令各方調查此事。

第一個出面澄清的,是某汽車中心負責人,宣稱他方承接的所有實驗都有嚴格標準和完整文字、錄像記錄,容不得任何人造謠。

而後,‘豚’的所屬公司發表告示,宣布‘豚’的安全性能絕對達到了業界一流水平。

網友炸鍋,嘲笑此起彼伏。

更有買主要求退錢,並呼籲大家一起抵制‘豚’以次充好的爛做法。

晚九點,最令人意料不到的轉折發生了。

一位19歲的大一新生,實名檢舉‘豚’的交互模塊海豚,抄襲了他的高中校內信息設計競賽作品。

輿論嘩然。

原本不關心汽車消息的老少婦孺,都註意到了這件事的發展走勢。

“連高中的校內比賽作品都要抄襲,真惡心!”

“豚,啐!一生黑!”

“拜托,‘方舟’什麽鬼東西……能不能請你們滾出汽車設計?丟臉死了!”

整個晚上,消息不斷升級。

盡管豚的設計團隊屢次道歉,承諾賠償那位19歲的大學生高達一千萬的使用費,還特聘大學生為‘設計師’,卻被大學生全部拒絕。

早飯,謝蕓煮了菠菜雞蛋面,又收到婆母柳廂致的問候,問她想吃什麽,要不要做好送去。

她把沒吃的面條拍照,發給婆母,【阿姨,我不會餓著自己的。】

柳廂致回她:【面看著不錯,你多吃一點。】

正要動筷子,銷售總監肖立給她報了好消息。

經過昨天發酵,擬雲的認購量大增,其中一大批是從‘豚’跑路的。

這真是好消息。

謝蕓一口氣吃完面條,放下手機前,多看了一眼被她置頂的微信頭像。

好幾天沒見到齊頌徽,也沒聯系齊頌徽。

似乎從周家婚禮結束,她對他說取消婚禮之後,他就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。

七月發布會在即,項目各種準備進入倒計時。

謝蕓這個經理反而有了空閑,她沒有齊頌徽的消息,找秦和戈側面打聽也問不出一星半點,不覺擔心齊頌徽一個人躲在某個地方難過。

就像她咬傷他的無名指,他手腫,她不知道;她和他結婚,他父親大發雷霆,她也不知道。

當她在齊頌徽的庇護下躲雨,感受不到外面的風暴時,為什麽沒仔細想一想原因?

五一長假,謝蕓患了重感冒,她向人事總監告假半個月,約會和白晝去江城看望白爸爸。

出發的前一天,林姨從別墅打電話,通知她說,婚紗照海報、擺件、相冊樣品到了。

與此同時,攝影師也給她發了電子精修照片。

婚禮都取消了,婚紗照還有什麽用?

謝蕓轉告林姨,把東西扔了就是,至於郵箱裏的電子版,她也一鍵刪除。

所有的照片裏,她只留下一張,就是畫面裏有南極企鵝的那一張。

她打印出照片,夾到錢包內袋,另外剪一片白紙,擋住齊頌徽的臉,只露出南極企鵝和她。

要探望的白爸爸住在療養院,那日,謝蕓捧著一大束純白的花,走在熟悉的人工湖邊。

又到初夏,幾艘動物造型的小船在湖面悠然搖晃。

謝蕓找了幾眼,沒在船上見到期待中的人。

她正要收回目光,離她最近的小船忽然傳來呼救。

只聽撲通一聲。

有人比她更早跳下了水,謝蕓站在岸邊,捂著心口,朝水中張望。

落水者被救了起來,是個頭發全白的奶奶。

醫護人員趕到,喊奶奶的名字‘陳靜’,搶救回奶奶的命。

眾人感激施救者英勇果決,施救者換上一件幹的短袖衫,臉上淡笑比初夏花枝上的霧氣還薄。

等謝蕓反應過來,她已經捧著雪片蓮,來到這人的面前。

“齊頌徽?”她感冒鼻塞,甕聲甕氣,揪起他的手腕,擡頭看著他。

一滴水珠從他發梢滾落,在她鼻尖,驚得她後退。

他的手拂過她鼻尖,涼意沁入皮膚,而她被迫打了個噴嚏,卻一頭紮進他懷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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